盼愿生命之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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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-09-18 09:02: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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盼愿生命之水水为生命之源。听说，人体的76%是水。对人来说，一瓢饮比一箪食更主要，人在忍耐十多天不吃工具的情形下，生命仍可拯救，但若是几天不喝水，便会缺水而死。“雨露滋润禾苗壮”，歌中这样唱道；“不知近水花先发”，诗中这样吟说。
然而，在一经阴晦的岁月里，我与生命之水无缘。
1 生死竟与水有关
十多年前，猝缺乏防的一场疾病——尿毒症，这令许许多多人毛骨悚然手忙脚乱的3个字，将我一次又一次地逼进了血透室。一星期两次的血液透析，维持着残破微弱的生命。每次6个小时，亲眼眼见自己的生命之河徐徐流出体外，流经无数条塑料管子，流入谁人神秘的机械里“洗心革面”，指导血液收支身体的，是比洋火梗更粗的针头。由于无尿，血液中充满着太多的毒素，由于机械的干预，血液的因素在短时间内爆发着急剧的转变，于是，晕眩、吐逆、昏厥，成了我的生涯常态。满嘴氨水味，一切美食味同嚼蜡。全身皮肤奇痒难忍，一个个长夜难眠。肾衰引起的重度血虚不但使我极端虚弱，还失去了学习思索的能力。黑黄无华的神色加之惨白的双唇，这种肤色深浅的置换，使我似乎刚从非洲野外走来。
然而，痛苦还远不止于此。
小时间读《红岩》《林海雪原》《卓娅和舒拉的故事》，为自己一生中可能经受的严肃磨练做了许多设想，好比在老虎凳受骗不当叛徒，但绝没想到有一天这生死磨练与水有关。
身体的水脏已经衰竭，无法将体内代谢的废水倾轧。生命的护城河肿胀了，污染了，流经之处，向两岸的器官倒灌废水。生命之舟，几近倾覆。于是，在双耳充满了医生的谆谆教育之后，我毅然决然地与水诀别了。这“水”的外延极其宽泛——水果、果汁、菜汤、粥，等等。那天，血透室的杨医生认认真真地替我盘算了收支水量（出水的渠道仅是出汗、自然蒸发罢了），“一天里除去200毫升的牛奶和饭菜中所含的水特殊，喝水不要凌驾100毫升。”他拿着一小瓶止咳药水，指着100的刻度，神情凛然，言之凿凿，“不然就有心脏积液的危险。”100毫升，小小的一药瓶水，这就是天天的^高配给！为了活下去接受器官移植，为了“再深的巷子也能走出那片天”的执著与坚贞，我的自律意识空前坚定，经常舍不得一口将这“些”水喝掉，而是隔段时间舔一舔，湿润一下双唇。此时的我，是撒哈拉，是“大漠孤烟直”的沙漠，是上甘岭坑道内的战士，舔着土壁里渗透的水滴，靠着自身的尿液维持生命。
2 河汉相去复几许
酷暑炎炎，一片西瓜是忘不了的情愫。汗水涔涔中，咬一口沙沙脆脆的西瓜，一直爽到心里头，那一刻，真可谓人生自得须尽欢了。有一天，静卧消暑的我，听到丈夫在厨房轻声吩咐儿子：“把门关上。”然后，隐约传来吮吸声。我能感受到丈夫的心细如发、体贴入微，但闻到一丝儿沁人心脾的西瓜香味时，本已燃烧的胸膛照旧再度燃烧了——清冽的天泉，燃烧的地火，水与火咫尺天涯，那是怎样的冰火两重天，又是怎样的心灵酷刑！
亲戚朋侪络绎一直赶来探望。我默默地躺在床上，用无声来表达谢谢之情，干裂的双唇内，一滴唾液值千金，语言一多，口腔发粘，干渴感愈加猖獗。貌似通俗的一杯水，简直就是天堂的奇肴珍馐，是那样盼愿获得它又那样遥不可及。此时的我，更像是一具移动着的木乃伊，糟糕的是，若是不做肾移植，今生今世^爬不出这具“木乃伊”。
那年冬天，异常严寒，我动辄伤风。沐浴时我搬来了取暖和器，开至^高等，把个澡堂烘得暖暖的，不让伤风趁此时机雪上加霜。第二天，嘴唇撩起了好几个大泡，体温亦随之升高，无奈之下，赶忙去医院注射抗生素。医生告诉我，没有水的循环，体内一时无法遭受外界太过的热量。四十多年来，我天天喝水排水，似乎天经地义，似乎天长地久，历来没有量度过水的分量是几何，水的宽度长度有几多。突然记起一位哲人说过，在这个天下上，许多工具往往失去之后才感应它的珍贵。
能够捧着水杯“咕咚咕咚”喝水的人，是住在天堂里的人，而这座天堂只有尿毒症患者才看得见。
与干渴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浮肿。体内有太多的水了，但那不是生命的甘泉，而是代谢后的废水，是身体不可使用的毒水。这些尿液在体内无序地泛游，把我的机体搅得天崩地坼。望着镜子里日益肿胀的脸，聆听着身体深处器官们痛苦的呻吟，极情愿地嚼干巴巴的米饭，战战兢兢地算计着吃蔬菜。
河汉清且浅，相去复几许？
那时间，常愿意跑街边的小超市，不买，只为了看货架上的饮料，林林总总的矿泉水、果汁，来往返回、上上下下地看，想象着饮料滋润枯裂的嘴唇，淌偏激烧般的喉咙，流进干渴的体内时的幸福。想象着哪一天能喝水了，要成箱往家搬饮料；啊，不，要把超市搬回家；啊，不，要拥抱长江喝个够！就这样在水乡泽国中神游着，夜里做起梦来，梦见晶莹的泉水、碧绿的湖水，蔚蓝的海水，潋滟着，激荡着，汹涌着，欢涌而来，洒一起清新，洒一起香甜，洒一起幸福！
弱水三千，只取一瓢饮，但我的那瓢水呢？
3 重归江南春水绿
有一天，我真的喝到了一瓢水。
一年半的血透，似永夜黯黯。而肾脏移植，是升起在长夜里的一颗极其璀璨的星。
这是一颗怎样的星子哟！她是现代科技飞速生长给运气带来的伟大张力；她使一个个“木乃伊”走出了沙漠，使一颗颗匍匐在地的心，强韧地站起；她是生命的启明星，终于在天涯升起！
肾移植使生命梅开二度。
主要而有序的肾移植术后，漫长的昏睡，醒来后，感受饿极了，突然记起，我已经二十来个小时没吃工具了。“我饿了，饿得很”，我对守在床边的护士说道。“许姨妈，给7床烧碗蛋花汤来。”蛋花汤？我没听错吧。然而那甜脆的声音明确是清晰的，再斜睨一下床头的标记，不错，我简直是7床啊。蓦然间，一声振聋发聩的音律——贝多芬的运气交响曲在心底轰然奏响！这激动过无数灵魂的旋律似涟漪一样平常向全身弥漫开来，我意识到自己跨过了生命的二重门，已登上了幸福的山巅。谢谢现代医学！谢谢白衣天使！谢谢社会制度！谢谢亲人的照料！我从茫茫大漠的木乃伊状态回到了“春来江水绿如蓝”的江南。那一刻，百感交集，想起患病以后家里再也没有煲过汤、煮过面条；想起那次与丈夫一起去探望一位医生朋侪，听说我正在血透，医生只沏了一杯茶端至丈夫跟前，咫尺之遥的一带清流，把我的双眼瞪直了……接过暌违已久的蛋花汤，一大碗水水汤汤的蛋花汤，我用小勺逐步地往嘴里送着琼浆玉液，衾被徐徐被泪水濡湿了片片。
严霜散尽春阳暖身，阴霾退却璀璨盈眸。天，亮了！
术后，一切最先拨乱横竖：恢复排尿，浮肿消逝；遍布周身奇痒难忍的疹子烟消云散；食，三餐甘之如饴，寝，一枕日影横斜。
一个和风柔阳的秋天，我拎着水杯，闲步在商铺林立的大街上，心田突然升腾起一种销魂铄骨般的幸福——我又以回归主流的姿态生涯在这个天下上了，而仅仅在几个月前，眼前这有声有色的天下还在妄想与我斩断^后丝丝缕缕的联系。
超市的饮料货架前再也不见了我的身影。我喜欢晶莹剔透之中蕴藏着翡翠粒子的绿豆粥，喜欢那碗薄如绢纱、碧玉清汤里飘几粒香葱的小馄饨，喜欢姑苏面馆里香气扑鼻的大排面汤�？垂徽庞∠笊羁痰恼掌�，一位肾移植受者坐在桌前，笑盈盈地用双臂搂着两只大西瓜，每只足有十多公斤重，那是对昔日伤逝的立此存照，那是敌手中掌握着的幸福万千的守护和感恩！
二战竣事后，从异国异乡酷寒的铁窗里回国的战俘，一只脚刚踏上祖国的大地，那嶙峋之躯马上弯腰跪地，热烈地亲吻土壤；被洪水吞噬家园、生涯无着的饥民，^感幸福的那一刻就是吃上一顿香馥馥的白米饭；而我，没齿难忘的幸福，是在茫茫沙漠中艰难跋涉了一年半后，在肾移植病房大口大口喝着白开水。
幸福是什么？幸福是羁旅者脚下的故土，是饥馑时刻的米饭，是肾移植受者口中的白开水。
4 背负生命的行走
然而，忘不了丈夫颤抖着手签下“赞成手术”时，身旁医生说过的那句话：“这是千万万万人的牺牲换来的。”是啊，医学的每一次前进，都饱含着千万万万医学事情者艰辛卓绝的起劲和探索，是他们，高举起千万万万死难者的祭旗，把生命的举行曲重新奏响。
更忘不了的，是器官捐赠者的这一份生命厚礼，让一个枯萎了的季节，重新绽放出春天。衷心谢谢您，天堂的朋侪！
手术二三年后，待体能有了一定恢复，我拿起笔，向社会诉说灾祸，诉说善良，诉说人世的至爱；我走进重病患者（也有血透患者）的家中，向病友送去温温暖勉励。当我背负着两次生命行走在这个天下上时，心田便升腾起一种神圣的使命感。说真的，重新与血透患者相接触，闻着空气中的那股氨水味（从口中散发出的尿味儿），谛听他们的痛苦，就像是刚刚分到田地的翻身农民，又回到相识放前。他们是自己的昔日啊，他们仍在暗无天日中苦苦地守望！
记得我血透的那一年，有个15岁的女孩甜甜，大大的眼睛给人格外深刻的印象，要不是阴晦无华的神色和病弱的体形，一定是个很是漂亮生动的小女人。我俩的血透都排在每周的三、六，经常邻床而卧，逐步地，我知道了这个家庭的故事：怙恃为她心力交瘁、高高举债，女孩善良顽强，向运气抗争，盼愿着有朝一日接受肾移植，重返校园。可是有那么一个下昼，我望见她父亲走进血透室的房门，胳膊上没有挽着女孩纤细的手臂，却多了一圈黑纱——他来为他的爱女了却^后一笔治疗费！那一刻，我泪如泉涌，什么叫生命的懦弱，什么叫香消玉殒，心灵爆发的强烈震颤，铭心刻骨。
5 让生命重新最先
据不完全统计，我国每年新增10万尿毒症患者，而能够接受肾移植手术的仅6000人左右，纵然不思量历年累积的移植需求者，这样的数字也缺乏10%，肾源的缺少极大地影响了肾移植的希望。绝大大都患者因等不到肾源，而遗憾地死去，他们的生命只有三十年四十年，甚至十几年（尿毒症的发病期往往很年轻）。漫漫长夜中，我是少少数获得灼烁的幸运者，我何等希望在肾移植这片天空中，能够群星璀璨，照亮更多更多的夜行者。
国际器官募捐主题歌这样唱道：“尽您一份力/募捐您的生命/献出一份爱/拯救受难的生灵/您的爱心/决议生或死/尽您一份力/希望就此降生/献出一份爱/生命就此升腾。”
生命，因其短暂和^而显得格外漂亮。有的生命竣事了，意味着离去；有的生命竣事了，却是新生命的重新最先。悄悄地，您走了，挥一挥衣袖，不带走一片云彩，长留甘露滋润人世，使另一朵生命之花再度粲然开放。天地间，将为您回荡一曲扣人心弦的旋律——大爱如歌！
